數據顯示,民營經濟貢獻了中國50%以上的稅收,60%以上的GDP,70%以上的科技創新成果,80%以上的城鎮勞動就業,90%以上的企業數量,然而其發展卻長期受到融資難、融資貴問題的制約。尤其是在新冠疫情全球蔓延的背景下,民營企業普遍面臨嚴峻的資金流壓力,破解民企融資約束的急迫性和必要性進一步凸顯。2023年上半年,三大電信運營商應付賬款同比均有不同程度的上升,賒銷模式已經成為供應鏈交易中的主要模式,拖欠供應商貨款,延期、分期支付的規模和數量都在不斷增加。供應鏈是企業的核心競爭力,供應鏈之間的競爭就是企業與企業間的競爭,供應鏈領域中的資金鏈問題影響重大,急需引入創新思路或激勵機制來解決,而供應鏈金融是解決這一問題的有效方法之一。
1.供應鏈金融的概念
供應鏈金融是指人們為了適應供應鏈生產組織體系的資金需要而開展的與資金相關的服務定價與市場交易活動,是基于供應鏈、綜合性電子信息平臺的金融服務模式創新,旨在解決供應鏈中的資金流動問題。它既是一項單獨的信貸業務,又是一種結合產業生態系統,站在產業供應鏈全局,向所有成員企業進行的融資服務,其目標是提高資金流動性、降低運營風險,并促進供應鏈參與各方之間的合作和共贏。
2.供應鏈金融的服務內容
常見的供應鏈金融產品有:應收賬款融資,將企業的應收賬款轉讓給金融機構,以提前獲取資金;供應鏈結算,通過優化供應鏈結算流程,加速資金回籠和支付;不動產、倉儲融資,將不動產或庫存作為質押物,獲取資金支持;信用擔保與風險管理。
3.供應鏈金融的作用
供應鏈金融借助供應鏈信用實力或交易自償能力,在供應鏈融資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1)供應鏈金融有助于鞏固核心企業優勢地位。如降低集團杠桿水平,提升資金集中度,優化資產負債結構。
(2)供應鏈金融有助于改善上下游配套企業資金需求狀況。上下游企業借助核心企業的信用,及時獲得金融機構資金注入。
(3)供應鏈金融有助于提高金融機構企業利潤。金融機構改善了信息不對稱,擴大了客戶群,獲取了更多的派生利潤。
(4)供應鏈金融有助于協調和激勵供應系統各成員向健康方向發展。供應鏈金融既保證了購買方延遲支付,又能讓供應商盡早取得貨款,解決雙方資金壓力,實現銀企互利共贏,建立平等協商和戰略協同關系。
電信業供應鏈中,作為核心企業的電信運營商具有全程全網,服務專業化和精細化特色,而企業的特色決定了供應鏈的特色。在電信業多級供應鏈中,供應商需要提前購買原材料并提前供貨,而因精細化管理又要求延遲、分期支付貨款,這種不匹配導致的資金短缺和周轉緊張問題,嚴重影響了電信業供應鏈的正常運作。
1.外部因素對電信業供應鏈資金正常運轉帶來的影響
過去兩年,新冠疫情防控、原材料價格上漲、南方限電等因素使電信運營商的戰略性物資,如光纜、電纜、芯片,智能家庭網關、機頂盒、PON、小型化PTN等產品,停產、斷供、供貨慢情況不斷出現。如2022年5月,某省電信運營商剛中標一個“全省農田氣候環境監測”項目,急需一種室外電源線,而電纜生產企業多在上海周邊,受疫情影響,生產難,運輸難;再如2022年9月,光纜產品光棒、玻璃、氮氣、塑料等原材料價格持續大幅上漲,供應商面臨如按合同價格供貨,供的越多虧損越大,而不供貨或延期供貨則會面臨負面行為處罰的尷尬境地。
在“搶險救災”中,供給不足矛盾更加突出,先供貨,后補單成為新常態。如鄭州“720”水災,斷站2.5萬個基站,急需大量的光纜、電纜、發電機、抽水機、蓄電池等設備和配套物資,制造商迎難而上,大量設備物資應急供貨,而后的付款卻因為手續不健全,審批流程缺失,到辦理時仍要按正常情況下的“到貨款”“驗收款”“尾款”分期付款,結算滯后,影響了部分供應商的積極性。今年京津冀水災同樣考驗著各電信運營商的及時付款能力。
2.內部因素對電信業供應鏈資金正常運轉帶來的影響
以某省電信運營商付款結算為例,2021年全年采購項目960個,項目首次訂單審批平均時長5.85天;供應商收到訂單到創建發貨單平均時長12.05天;發貨后到簽收入庫平均時長8.17天;提交報賬單到財務付款平均時長15天。供應商發貨后到收到第一筆貨款,最快需1個月時間,慢的需要2~3個月。而半年后或一年后的驗收款、尾款,因驗收滯后等原因,結算周期會更長,不僅不能有效激勵供應商,在一定程度上還會挫傷供應商的積極性。造成這一狀況的原因,一是審批效率不高。各級訂單審批人員職責不清晰,流轉部門多,經辦人員多,訂單審批時間長,導致整體審批效率較低。如某省“全省農田氣候環境監測”項目,僅網絡部等多部門相關人員和領導審批就耗時10天左右。二是流程執行不力。由于多種原因,需求部門收貨后系統簽收不及時,甚至紙質資料簽收后未在系統上點擊下一步,數月后才發現,影響貨款支付。三是需求管理粗放。由于項目急,未立項就先下通用項目訂單,立項后需對應相應項目,先撤再下耗時長。許多“三邊”項目都是這樣。四是國家政策變化。合同履行周期長,遇上稅率變更,原發票過期,經辦人多次變更,最后因開不出原稅率的發票導致付不了款。五是流程透明度低。供應鏈系統與財務報賬系統是兩個獨立系統,在供應鏈系統走完訂單流程后,需在報賬系統提交報賬單,因供應商無查詢權限,催款十分困難。六是機構改革合并重組頻繁,導致訂單流程中斷,年底支付高峰排隊等,對上游企業資金回款十分不利。
電信業供應鏈“三流”中的資金流是影響供應鏈整體成本和運營績效的最關鍵之處,如何使之有序銜接是供應鏈管理的難點。
1.國內的平臺模式
供應鏈金融模式根據不同的參與方,可分為以下幾種模式。
(1)金融機構融資平臺模式:金融機構通過線上平臺與供應鏈各參與方進行對接和交易,提供金融服務。如建設銀行湖南省分行為三一集團搭建的“E信通”融資平臺,主要服務于其上下游供應商,累計為3500多家企業提供了超過200億元的供應鏈融資服務。
(2)核心企業供應鏈平臺共享模式:參與供應鏈的各方共享供應鏈信息和資源,通過共同的融資和結算平臺實現供應鏈金融的協同效應。如三一集團自主開發的三一金票供應鏈平臺,目前已注冊核心企業近百家,鏈條企業超過4000余家。
(3)金融科技信貸模式:金融科技公司運用區塊鏈、人工智能和大數據分析等技術提供更高效、透明和安全的供應鏈金融服務。如螞蟻雙鏈通、騰訊微企鏈等項目為中小企業提供的融資服務。
(4)互聯網金融模式:互聯網企業發起眾籌,如支付寶具備數據信任機制和金融資質優勢,淘寶具有數據流量和規模優勢,融合中小企業的數據,在國內建立了一套消費者和小企業的信用體系。
這些模式促進了供應鏈各參與方的合作共贏,但早期的企業外部的金融平臺,保證金或金融服務費較高。
2.國外的組織模式
根據謝世清、何彬2013年的論文,美國目前存在三種供應鏈金融組織模式。
(1)物流企業主導模式:零售商巨頭沃爾瑪要求各供應商墊付全額貨款,且到貨后1~3個月才結清。這對其上游企業形成了嚴重的資金壓力。但美國聯合包裹服務公司(UPS)提供的供應鏈金融服務不僅保證沃爾瑪能夠繼續延長賬期,而且可以使其供貨商利用沃爾瑪的信用以優惠的利率獲得應收賬款融資,從而巧妙地解決了這一問題。但在我國,非金融機構不得從事金融業務。
(2)企業集團合作模式:GE供應鏈金融服務是通過其子公司通用電氣信用公司(GECC)來實現的。GECC 的資產規模位列全美商業銀行前十。GECC提供的最主要業務就是融資租賃,尤其是飛機租賃業務。GECC與航空公司簽署融資租賃協議,直接向飛機制造商下訂單采購飛機,飛機制造商交付飛機給航空公司,航空公司利用飛機營運收入按期支付租金,這是一種多贏操作。我國電信運營商可以借鑒這種模式。
(3)金融機構服務模式:渣打銀行對其客戶分別制定了針對買方和賣方的融資流程,并且對雙方在同一國家內交易和跨國交易分別制定了審批流程,十分靈活與方便。我國電信運營商也可以借鑒這種模式。
電信業具有全程全網的特點,而供應鏈金融天然具有網絡屬性。電信業多級供應鏈通常涵蓋眾多企業,能夠參與數據上鏈的企業基數大,且各個企業之間具有交易關聯性,有助于信息的交叉驗證,有利于解決傳統融資在信息驗證方面不易執行的問題。
1.借鑒GECC集團合作模式,建設一個以集團財務公司為主導的供應鏈金融模式
財務公司作為集團公司的子公司和“內部銀行”,是最適宜開展供應鏈金融工作的,其職能是負責整合金融領域資源,落實具體業務操作,對接合作金融機構,開展金融產品投資,設計系統支撐,統籌推動業務開展,發揮著集團公司資金歸集、結算、監控和金融服務功能,具有獨特的信息優勢、渠道優勢、管理優勢,熟悉集團上下游產業鏈,并容易爭取到核心成員單位的積極配合,能較好地管控風險。在資金流方面,財務公司資金實力雄厚,且為持牌金融機構,可在市場上融入相對低成本的資金,為電信業供應鏈金融的開展提供充足的資金供給。
2.應用“數聯網”基礎設施,引入區塊鏈技術
電信業5G技術和數據中心等新基建項目使區塊鏈技術引入供應鏈金融成為可能?!皵德摼W”是中國移動新推出的依托“連接+算力+能力”的信息服務體系,是基于隱私計算、區塊鏈、低代碼開發等核心技術構建的跨行業、跨區域、跨領域的下一代可信數據流通基礎設施,可實現數據“可用不可見”,方便數據產品的交易。
以區塊鏈的形式構建的供應鏈金融平臺是去中心化的,平臺交易可以通過智能合約自動執行,使得交易的安全性更高并且成本更低。金融的核心要點是信用,供應鏈金融的關鍵是多個參與者之間的信用有效轉移,由于區塊鏈的屬性分類和加密存儲,在數據保護的前提下,所有的相關企業可以實現信息的交換,公司和物流倉庫都作為供應鏈上的節點同步數據,參與者之間可以分享業務過程,而過程中的物流、資金流和信息流通過分散的節點共享,參與者突破信息壁壘,進而導致實際的交易滲透。區塊鏈分布式賬本系統和共識算法機制真正捕獲所有相關交易的信息,每個節點的核查和驗證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證數據的真實性和完整性,避免以后不必要的糾紛。交易信息單獨存儲,從而減少篡改數據的可能性。區塊鏈技術可以解決供應鏈上相關機構與企業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問題,通過電子方式傳輸和存儲所有的發票和合同,這使得業務的效率得到提升。區塊鏈技術也可以使用數字簽名技術,從而降低道德風險。
3.借鑒核心企業供應鏈平臺共享模式,建設基于區塊鏈技術的供應鏈金融平臺
建設一個基于區塊鏈技術的供應鏈金融平臺,嵌入集團供應鏈系統中,并與其他平臺系統,如電商平臺、支付系統、ERP系統進行對接。在此平臺上注冊上下游企業,記錄供應商基本情況、歷史合作數據、供應商分級管理情況、負面行為等綜合信息,進行信用審核后上鏈,平臺操作流程見圖1。
購買方下訂單后,供應商組織生產供貨,財務公司通過區塊鏈確認到貨信息后,通過平臺支付系統先行支付全額貨款,待采購方完成相關的審批手續、經過試用期、驗收(半年或一年)后,再把應付的貨款和一定的融資費用還給平臺。融資利率由財務公司綜合考慮市場情況,根據業務成本、合理利潤等因素與供應商協商確定。
對應收賬款,集團內各子公司向財務公司出具反向授權書;供應商向財務公司合作的金融機構發起融資申請;合作金融機構在區塊鏈中對其應收賬款信息確認;合作金融機構依據信貸流程,結合優惠政策進行融資審批;供應商提供監管賬戶;各子公司在達到付款條件時,將應付供應商賬款匯至供應商監管賬戶,由合作金融機構扣收并償還融資。
合作金融機構依托基于區塊鏈技術的金融監管功能,對統一接入平臺的存貨所有者、運營方業務進行監管。電信運營商將訂單、發貨單、存貨等數據加密后寫入區塊鏈,上鏈信息不可篡改,全程可追溯。區塊鏈通過基于物聯網技術的“一碼到底”出庫系統所抓取的貨物日常盤點和處置信息的實時記錄,通過交叉驗證,確保供應鏈體系內各參與方能夠全程了解貨物的真實狀態并達成共識,防范貨物的虛假抵押、多頭借貸等問題。
該平臺應具有以下模塊:
信用擔保和風險評估模塊,對供應商的基本情況、財務狀況、行業狀況、信用情況、履約能力等方面進行綜合評估,并形成風險評估建議,確定是否可為該供應商提供融資支持。
回款處理模塊,用于接收并響應供應商的快速回款請求,以使財務公司(金融機構)基于交易合同及供應商的授信額度向該供應商劃撥墊付貨款。
支付處理模塊,用于在購貨方實際支付貨款時,基于合同使用支付貨款,優先對財務公司(金融機構)的墊資進行償還。
4.強化信用擔保和風險評估控制
用新的視角評估企業的信用,是對其整個供應鏈及其交易的信用評估,由關注靜態財務數據轉向對企業經營的動態跟蹤,在考察授信企業資信的同時更強調整條供應鏈的實力對比、成熟度和誠信等環境狀態,從而有利于財務公司評估業務的真實風險,使更多的上下游企業便捷融資。以存貨質押融資為例,與傳統貿易中原材料和產成品價值比較容易通過市場價格得到體現不同的是,電信業的存貨大部分是中間產品,具有很強的專用性,因此不容易通過市場評估其價值,也不容易在市場上變現。因此,財務公司、金融機構在供應鏈中的整體定位應該是整體解決方案的提供者,能夠針對某一條具體的供應鏈,就其財務成本最小化問題提出最優的融資方案,并具有開發一系列產品與服務來滿足不同企業需求的能力?;趨^塊鏈的電信業供應鏈金融平臺模式最大的優勢是對相關方交易的真實性交叉驗證,財務公司需根據各單位意見與供應商協商,有針對性地制定回收預案,如提前償還、到期償還、借新還舊、壓縮重組、逾期催收、資產替換等。
5.依據現有法律法規,建立監管制度
完善的法律法規是我國供應鏈金融業務健康發展不可或缺的外部法律環境,如《擔保法》和《合同法》的實施,抵押權、擔保物權等涉及供應鏈金融的法律概念的界定、糾紛處理、登記制度等。金融業務監管制度,特別是交叉業務監管方面,需要進一步明確監管主體,建立監管模式,完善監管政策。目前的螞蟻集團雙鏈通平臺、海爾的云單平臺、平安銀行的供應鏈應收賬款服務平臺以及浙商銀行的應收賬款服務平臺等應用模式更多關注的是融資過程中的實現技術,在一定程度上可能缺乏人工控制。合作金融機構應對供應商收款賬戶進行監管,核心企業可以合理制定金融機構手續費分成機制,發揮適度激勵作用,避免過度激勵與激勵不足。